第1章 红尘万里外,心事一杯中 (第1/2页)
陈望成年了。
冠礼当日,黎云山天花乱坠,地涌金莲,雷霆响动,声震九天。
黎云山主人亲自为他扶正发髻,戴上布冠。
整个过程,只有师徒两人,却不显得凄凉,而是多了一分仙气和超然。
“徒儿,你自小在山上,今已成年,该下山去看看人间山河了。”
黎云山主人一副长辈风范,但从容貌来看,她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,身上穿的,是一条特意为弟子及冠礼而准备的紫色长裙,纤腰束素,精美绝艳。
“师父,徒儿不想下山。咱们黎云山四季如春,花开不谢,常年叶绿。平日里徒儿听师父讲经论道,看师父写字焚香;闲时洒扫锄园,养花修树……多么快活。咱们一生一世都这样,好不好?”陈望清澈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期待。
黎云山主人忍不住带着几分笑意,也有几分神往。
轻轻道:“师父比你大那么多,等将来师父走了,你岂不孤单?”
“徒儿不怕孤单,只怕不能跟师父这样过一世……”
“不要胡闹。”黎云山主人故作脸色一沉,“我们黎云山道法,讲究顿悟。你不下山历练,遍观山河,心中没有滚滚红尘,人间百态,如何能走出自己的道?我们这一脉,代代单传,你不收徒,教授徒儿,让咱们黎云山传承断绝了,你我如何有脸再见列位祖师?”
陈望眼圈有些发红。
他知道师父话虽然说的温柔,但是,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临行前一晚上,陈望跟师父彻夜长谈,听师父讲道法,谈山下人世间的局势……
黎云山主人在尽可能多的,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,都灌输给徒弟。
第二天,晨露未晞,陈望一身白色儒服,背着行箧,手持竹杖,迈步下山。
回头看,师父一身白衣胜雪,站在崖边,犹似身在烟中雾里。
“师父,一定要等我回来。”
陈望冲着师父的身影,喃喃道。
但是,黎云山历代传人下山历练,只有两种情况下,才能回山。
一是悟道得长生。
一是上一代黎云山主人去世之后……
都说黎云山有长生法。
可历代黎云山主人,从未有人能修成长生法,甚至,寿元大多不超过古稀之年,这在凡人中,也算不得长寿。
陈望此一去,或许跟师父就是永别。
陈望是穿越众,出生带着前世记忆,天降祥瑞,引来黎云山主人,说他身上有她看不透的气运,遂带回山上。
陈望觉得,看不透或许只是因为他的灵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。
这么多年,跟师父相濡以沫,而今第一次下山。
这个世界有仙人,但并非强大到“挟泰山以超北海”,也做不到“朝游北海暮苍梧”。
陈望曾经看到师父把一个仙人打得哭爹喊娘,连连求饶。
这让他着实敬畏不起来。
这个世界也有鬼神怪异。
陈望对这一切,也充满好奇。
下山进了官道,行人渐渐多起来。
有商队行车,马蹄得得,车轮辘辘,车旁押运的武师看谁都带着警惕,显然这路上并不是那么太平。
也有担担子的小贩,脚步匆匆;有到邻村去看出嫁了的女儿的老夫妻,则是要从容得多,背着自家地里产的花生,相互扶持……
陈望遇到一个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,两人结伴同行了一两日,聊得颇为投机。
终因陈望不急着赶路,更贪恋路上风景,而分手告别。
陈望走得累了,从池沼边拽了几根芦苇,结草编了一头驴子,活灵活现。
趁着没人,放在地上,一口气吹出,那只芦苇驴子迎风而涨,竟然化作一头真正的驴子。
陈望横坐在驴背上,可以专心看风景,又节省了脚力,顿时从容许多。
既为天下客,有晴天自也有风雨,相逢不分好坏,都不能负了时光。
刚进入郁州境,天边一片乌云压顶,狂风骤起,眼看着雨至。
遥看前方一座破庙,雨却是来得太快,陈望还没赶到,豆大的雨点子就已经砸下来。
陈望的行箧有雨蓬,不怕什么。
可怜了坐下草驴,被雨水打湿之后,四肢渐渐瘫软,刚刚进庙,就显出原型,重新化作几根芦苇编制成的玩物。
小庙破败,风雨飘摇。神像颓坯,一张供桌只剩了三条腿,歪倒在那里。
陈望没有从神像上感受到任何鬼神之力,知道此间无主人,也就不客气,上前把供桌挪开,盘膝而坐。
因为只有这里最干燥,是雨水打不着的。
把芒鞋脱下,在一旁晾着;打湿的白色儒衣下摆,也拧干了。
他这边刚坐好,门口就有人声马嘶,却是又有两伙人来了。
其中一伙是行商;另一伙,是一个颇显贵气的男子,身后跟着一个带刀的护从。
他们忙着把骡马赶到旁边,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,一边找合适的地方避雨。
“这雨说来就来,庙子这么近,咱们还被淋了。”
“只希望别下得太大,要是路上泥泞,雨停了也没法赶路。”
行商们吵吵嚷嚷,看到陈望,稍微安静了一下。
“刚刚我远远看着,这人分明是骑着一头驴进来的,怎么现在只有他一人,没了驴子?”有人忽然想到什么,嘀咕一声。
接着,他看到地上那只芦苇编织的草驴,顿时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,用胳膊碰了碰同伴,悄悄示意给同伴看。
大家的目光都随之看过去,顿时,全都一片死寂。
只见,那只纬编草驴虽然躺在干燥的地面上,但苇子都是湿的,还在滴答水,四蹄上更是沾满了新鲜的泥土,一看就是刚刚从雨中走进来的。
莫不是,这只芦苇编织的草驴,就是这人刚刚骑乘的那头驴?
活人,怎么能骑得芦苇驴子?倒是听说人死之后,有祭奠烧给纸扎驴子的。
恰在这时,有一阵阴风吹过,让人不寒而栗,人心惶惶。
“我听说,这条路上有一个白衣鬼害人……”
“闭嘴!我刚才就说了,咱们不该进来避雨,应该继续往前走的。”
有人刚开口,就遭到同伴呵斥,颇为忌惮地看着陈望,似乎生怕陈望听到,招惹到了陈望。
“这雨下得恁大,怎能赶路。就算咱们人能扛一扛,这些货怎么办?颠簸漏雨湿了,可怎么得了!咱们全部身家性命,可全都在这几车货上了……货!咱们的货呢?”
一个行商说着,习惯性地去拍车上的货。
这一拍,遮雨的草席猛地往下一陷,里面的货,却是已经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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